1. 引言

寻找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必须回归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说的共产主义相关论述中去，特别是在1844年的巴黎，马克思结合私有财产的发展轨迹来描述共产主义发展的三个阶段，即通过私有财产的运动，随着人的本质解放和发展，共产主义也随之历史性地发展。《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蕴含了丰富的人本思想，体现了马克思对人的本质及其解放的研究深度，从宏观上看，这些都是包含于共产主义概念中。

2. 粗陋的共产主义对私有财产的肯定

粗陋的共产主义肯定了私有财产的存在和发展，它的实质就是一般化的和完成了的私有财产。事实上，粗陋的共产主义可以分为两个阶段来讨论，一是私有财产形成前的原始社会，二是资本主义私有财产盛行时期的共产主义。私有财产形成前的共产主义是一种平均化的共产主义，在这个阶段，人们必须互相依赖结成一个以保障自身生存和生活的集体(共同体)，由于微乎其微的社会生产力，他们所拥有的财产作为一种集体共有的形式出现，基本平均化被成员使用，在这个时期的共产主义是一种原始的、粗陋的共产主义。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共产主义就以一种极其粗鄙的形式——私有财产——出现，仿佛私有财产的化身——资本，集聚了世间所有的财富，在这个时期的共产主义遮蔽于私有财产的阴影下。

因此，在粗陋的共产主义阶段，必须透过现象看本质，必须依托私有财产的表现来了解共产主义这个运动。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这篇文章里，根据马克思的描述，可以从对象、主体、人与人的关系这三个维度了解私有财产的运动和表现，进而掌握共产主义的运动轨迹。

第一，从对象维度来看，货币、资本等贵重实物成为社会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就像马克思说过，在粗陋的共产主义面前，人通过物质的东西统治他人，反而被物产统治，物产的统治力在社会如此强大，以至于欲除其一切，而不能为私有之物而为众人所占有；它还想把人的天赋等才能用强制的方法抛弃掉。世界上能够变成货币的抑或可以用货币衡量的东西才有价值，才有存在的意义，而任何不能变成货币的抑或是不能用货币衡量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必须被除掉，比如人们的才能、天赋、个性等等，这种共产主义实质上是在否定人的个性、异化人的本质。另外，这种以货币为本位的价值观会不利于人类社会文明的发展，因为文明、文化也是一种不能用货币衡量的东西，也会被消灭，这就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第二，从主体维度来看，抽象化的劳动成为唯一标尺，“工人这个规定并没有被取消，而是被推广到一切人身上” ‎[1] 。所有人都被视为能够提供抽象劳动的工人，工人的抽象劳动就是能够提供财富(资本)，凡不能提供抽象劳动的就都被视为非人。“私有财产关系仍然是共同体同物的世界的关系” ‎[1] ，所以货币与资本被视为共同体与外部世界的唯一关系，而人的其他关系则是由这种关系所主导的，这一关系便是私人财产关系。这就是把主体当作一种物来看待，把其主观能动性抛弃，抽象出能够带来价值的劳动，而这种劳动是是在资本监视下的劳动，是一种不自由的劳动。

第三，就人与人的关系这个维度而言，生物关系成为唯一的标尺，马克思在手稿中就是用男女之间的关系生动阐释出人们之间的关系退化到生物的状态，这个用普遍的私有财产来反对私有财产的运动是以一种动物的形式表现出来的，用公妻制来反对婚姻 ‎[1] 。就如前面两个方面所说，人与人的感情由于不能用货币来衡量，所以亲情、友情、爱情等人类的感情都不能存在，只有男人与女人之间、能够用货币衡量的性才能存在。正如私有财产关系是唯一关系，异性存在的价值就是在于她出卖自己的身体，而她的这种出卖也就是抽象劳动，是异性所能提供的作为物的抽象满足。这是把人降低成动物，人类最基本的关系即男性与女性的关系被降低成动物之间的交配关系，甚至不如动物，毕竟动物之间的交配是自由的，而人类的两性关系却被物所控制 ‎[2] 。

总之，社会在第一个阶段的共产主义就是表现为以物(金钱)的关系，人们的欲望和行为在无形中被货币操纵。对私有财产的最初的积极的扬弃，即粗陋的共产主义，不过是私有财产的卑鄙性的一种表现形式，这种私有财产力图把自己设定为积极的共同体 ‎[1]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共产主义的思想表现就是一种平均主义，就是简单地把共产主义看成财富的平均化。

3. 政治的共产主义对私有财产的否定

货币和资本这两者本质上就是社会权力，就是对商品或其他人的劳动的支配力，粗陋的共产主义实现了私有财产的一般化以及私有财产自身的完成，这只是否绝了货币和资本的外在表现形式，却没有否定社会权力本身。而当共产主义过渡到第二阶段即政治的共产主义后，私有财产就以权力的形式表现出来。政治的共产主义在政治上表现为民主或专制，抑或消除国家却没有完全消除，而且人们仍然在私有财产的限制下生活，社会在这个阶段就是处于积极扬弃私有财产的否定阶段 ‎[3] 。人们在经历了专制统治和民主统治等国家管理方式之后，然后发现任何政治国家都或多或少控制了人本身的发展，所以政治国家还必须向前发展，共产主义还要继续，人们要进入能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的社会。

具体讨论处于第二阶段的共产主义，在这个阶段的共产主义的性质有两种，一种是还具有政治性质的共产主义，政治权力隐藏在资本和劳动的背后，消除了货币和资本对人的殖民化控制，人不在完全以货币和资本当作衡量价值的唯一尺度，而政治权力具有一定的独立性，能在一定范围内支配和约束私有财产；另一种是废除了国家或不具有政治性质的共同体，在这里，政治权力也不再发挥作用，只剩下社会本身的权力。共产主义发展至这一阶段，恰恰就是人之复原或归己，乃人之本我异化之扬弃。这两种形式的共产主义都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人向自身的还原或复归，是人的自我异化的扬弃 ‎[1] 。一般地，后一种性质的共产主义是前一种性质的共产主义对国家这种具有公权力的组织的粗暴否定，总之，这种共产主义，仅仅是否决了私有财产的消极性质，而不是把积极的私有性质的方面发扬光大，因为私有财产也是人的本质的对象化，并且人的需要就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人通过需要推动自身能力的发展，推动自身本质的实现。在第二阶段，人们未实现对私有财产的真正占有，政治性质的共产主义还是未摆脱私有财产的制约。就像马克思所说的，因为它还没有理解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本质，也还不了解需要所具有的人的本性，所以它还受私有财产的束缚和感染 ‎[1] 。

针对马克思在文稿的这一部分的阐述，许多学者认为马克思所批判的带有政治性质的共产主义是勒鲁(Leru)和卡贝(Carbey)的共产主义，并不承认国家的共产主义则是德萨米(Desami)所坚持的共产主义。“勒鲁和卡贝的共产主义认为人们应该共享一切自然，包括土地和产品等等，他们谋求民主共和制，以非革命的方式除掉私有制生存的空间，消除贫富之间的差距，进而实现全部人民的富裕。而德萨米主张废除国家，在全世界建立一个大家庭，使社会成为一个大联合体，全体成员通过全人类共同举行的代表大会来处理事务” ‎[4] 。在马克思看来，无论是专制的、民主的还是废除国家的共产主义，虽然都是在探寻将人从异化的劳动中解放出来的路径，使人能够在扬弃私有财产之后，实现人从异化中的复归，但这些都仍然存在着私有财产的影响。此外，政治性质的共产主义认为现存的制度会在在社会的发展过程中逐渐退出历史，社会会以自我发展的方式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他们这种庸俗的未发挥人的主动能动性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因此，与他们秉持共产主义的初心以及提供的途径相对比，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不仅与勒鲁和卡贝的不一样，而且也与德萨米所说的共产主义有很大区别。

4. 真正的共产主义对私有财产的扬弃

私有财产的属人的性质，粗鄙的共产主义和政治的共产主义对其都已有所了解，但它们仍然是从积极抑或否定的方面而不是从否定之否定的方面去理解。政治的共产主义虽然己经不再用资本或劳动为标准来权衡人类的财富，但归根结底还是把政治权利或经济权利的大小来当做衡量标准，还是没有回归人的本质。所以，彻底解决异化劳动、消灭私有制，从而实现人的解放——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必须积极扬弃人的自我异化状态，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才会来临。

共产主义积极的扬弃了私有财产，也就是扬弃了人的自我异化，所以它是真正的对人的本质的占有，它是一个通过人，而且为了人的人类社会，不再把人当作一种自私自利的来手段来获得生存和生活。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的正向扬弃，但私有财产是人的自我异化，所以共产主义作为一种正向扬弃抑或否定私有财产的否定，都“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 ‎[1] ，因而都是借助现实的人最终成为人而真正实现人的本真。在这里，“通过人”表明人是手段，通过扬弃异化劳动解放人的劳动异化的状态，而不是通过扬弃私有财产。“为了人”表明“人是目的”而不是把其他非人的东西当作目的，因此实现人的自由自在的发展就是共产主义的最终目的。“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表明现实的人不再是直接占有抑或不再是形式占有自己的对象化，因而现实的人的本质异化的现象也就消失了。马克思认为真正的或完成的共产主义是现实的人对真我本质的回归，也就是对社会的溯源，也就是对合乎人道的人的回归，并且这种回归是完全的回归，并且是在以前生产的所有的财富的范畴内自绝实现而实现的回归。

共产主义运动就是消除异化的运动，“异化”就是指人违背自己的意志、自己与自己作对的现象，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规定了人的四重异化，这四重异化都起源于人的劳动的异化，马克思秉持抽象与具体的思维方法说明了人与劳动的产品相异化、人与自己的劳动相异化、人的类本质的异化、人与人相异化，其中人与人相异化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背离、相对立，在这个意义上人与人的关系就像动物一样，因而不是“社会的人”或“合乎人性的人”。相对于第一阶段的粗陋的共产主义是片面的回归，第二阶段的政治性质的回归是不自觉的回归而言，这种回归是完全的回归，是在以前发展的所有财富范围内自觉实现而实现的回归。

既成共产，即成自然主义，实为人道主义。马克思认为，以私有制为前提的雇佣劳动制度和陈旧的社会分工才是自然界与人类高度紧张的根源所在，只有消除私有制，消除了因利益斗争而极度消耗和浪费社会资源和自然资源的现象，这样才能实现共产主义。当社会真正实现共产主义后，人与自然的关系和谐统一，人的本质对象化为自然界，而自然界为人的生存和发展提供更丰富的资源，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自然界也就成了人，人与作为对象的自然的关系达到了一种高度融合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另外，在费尔巴哈的影响下，马克思在这个时期坚持着人道主义的立场。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人们的劳动异化为资本而劳动，从而使人与人之间，以及与自然界之间的关系都相应发生了异常，人们的各种关系冠上了资本逻辑的特点。马克思在《手稿》中说道：“异化劳动，由于1) 使自然界，2) 使人本身……相异化……使人自己的身体，以及在他之外的自然界，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 ‎[1] ，人的类本质一旦丢失，人与自然之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紧接着就会导致人类同自然之间的关系的异化，即对象性关系的异化，人类不再把自然界看成自己的“无机的身体”，而是看成被剥削的对象，它被人类无所顾忌地挖掘、争抢，并且，人类在没有限度地向其索要各种资源的同时，也向其大肆排放各种废料、污染物垃圾。人类在这样的资本状态下毫无顾忌，人类社会也就慢慢地走向危机。实际上，人与自然都被这种资本状态所剥削，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直接被剥削，一个间接被剥削，在这种状态下，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得不处于紧张的拉扯中。只有在社会扬弃了异化劳动、私有财产，以及扬弃了私有制的情况下，人与自然的矛盾关系才能得到缓和和化解，从而人的本性才能得以展现。因此，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认为，真正的共产主义作为已经完成的自然主义，它就等同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已经完成的人道主义也就等同于自然主义 ‎[1] 。

5. 结语

在私有制的统治下，人们与对象的异化关系越来多样化，因此，异化带来的各种危机、矛盾重叠而至，资本主义制度的弹性在变小，调节矛盾的机制愈加僵硬，正如马克思所说的，私有财产的矛盾运动会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终将会来到人世间。而且，纵观世界历史，所有制的主体有集体、或某一个阶级、组织等，有公有性质或私有性质，比较它们在历史上的作用，可以发现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社会是合乎人性的。当今私有制的矛盾愈来愈明显，所有制的主体会慢慢回归于人的本身，社会促进人发展的机会会逐渐一般化，人们的对象化愈加全面，人的本质的表现会愈加全面，异化的关系会慢慢消失，最终人会自己占有自己的本质。

参考文献